乌铜走银。

建水紫陶。

剑川木雕。

    8月28日-29日，“云南非物质文化遗产展”在瑞士日内瓦万国宫的人权厅举办，100余件精美的工艺品，全面展现云南丰美的地域文化，这是“感知中国·美丽云南”系列活动的重头戏之一。

    内容

    五大类非遗展品云南特有

    “感知中国·美丽云南”系列活动，由国务院新闻办公室、云南省政府、中国驻日内瓦办事处和瑞士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团、联合国驻日内瓦办事处共同主办。

    云南非物质文化遗产展，将展示建水紫陶、剑川木雕、纳西东巴画、乌铜走银、贝叶经制作技艺等五项云南特有作品。

    这次展出，组委会给了5个前往献艺的传承人名额，除乌铜走银传承人金永才、剑川木雕传承人段四兴外，建水紫陶传承人田波、纳西东巴画传承人和国耀、贝叶经制作技艺传承人波空论都将一同前往。

    云南省文化厅非遗处副处长董艳玲接受记者采访时说：“这次参加展览所选的5大项目，都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实物展品，建水紫陶是中国四大名陶之一，乌铜走银与景泰蓝南北相望，驰名全国。而剑川木雕是白族的传统技艺，东巴画则是纳西族技艺，贝叶经制作是傣族传统技艺，都是云南特有项目。”

    大大小小的展品，总共有100多件。其中，建水紫陶28件，乌铜走银10余件，剑川木雕40多件，东巴画十五六件，贝叶经十五六件。

    主题

    云南多民族文化唇齿相依

    董艳玲说，选择这五大类云南特有项目参加本次大展，完美契合了“感知中国·美丽云南”系列活动的初衷，让外国友人更好地了解云南深厚的文化和独特人文。

    “白族、纳西族、傣族都是云南特有民族，他们的技艺为云南独有。云南民族众多，也留下了丰富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，且每一类遗产项目都多姿多彩，选择起来非常困难。比如说，苗族、壮族的技艺我们也有，但广西、贵州等省也有，相对来说，就体现不出独异性来。”

    董艳玲说，“目前选择的这些类别，都在一定意义上代表了云南传统文化的特色，涵盖了陶工艺、金属工艺，又有东巴画、贝叶经这些有关宗教文化的丰富内容。尤其是贝叶经，它驰名东南亚，这些地方的人，与傣族同胞的生活习惯、宗教信仰都相近，非常有代表性”。

    “就云南本土来说，剑川木雕吸纳了汉文化的许多东西，白族的一些元素也在其中得到充分展现，这体现出了汉文化和白族文化共融共生的特点。”董艳玲说，这也是选择剑川木雕走出国门展示的一大用意，体现了“云南多民族团结进步、唇齿相依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边疆繁荣稳定，这样一个主题，也正是中国梦的一个组成部分。”

贝叶经。

丽江东巴画。

    角度

    一鼎一木雕 上下几千年

    100多件展品，每一件背后都浓缩着云南文化的精华，有着地道云南的体温和各少数民族的智慧结晶。

    在展品打包发出前，记者在官渡古镇乌铜走银传习馆，先睹了传承人金永才老先生即将带去参展的作品。玻璃柜里，一套非常精致的酒具熠熠生辉。八个别致的酒杯，围在一个大方洒脱的酒壶四周，下面有一个纹饰漂亮的托盘，彰耀着博大精深的中国酒文化。

    观赏之时，金老先生的徒弟们正在作坊的木制桌台上，缓慢而有序地创作作品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弥漫四周。金秋八月，传习馆后门外的金桂正在盛开，令人想起清代诗人袁枚在随园里的慢生活，一种慢的滑腻，沁入心脾。经过金老先生一锤一锤敲打而成的酒具，放在百年之前，可能正是袁枚一样懂得享受的中国人，在自家园中小酌的常用器具。

    到了现在，金老先生将这种慢生活的产物端在世人面前，他自己却不使用这样的酒具了，“跟你说实话，很是舍不得用呀！”老先生大笑着说。

    带去的展品中，还有一件寿字纹方鼎，表面的寿字走金，纹路走银，炫目而端庄。鼎在华夏文明中的地位无需多说，将要带去的文房四宝，真真也是灿烂中华文明的美丽产物。其实何止这些呢，采访中，金老先生说，大件的物品带不去，剑川木雕的传承人段四兴也说，可惜大件的物品不好带，这也算是一个美丽的遗憾。

    悬念

    “秘境云南”走出云南

    在这样一个美丽的遗憾中，段四兴创作的一件作品《秘境云南》，叫他最为自豪，也最遗憾。

    在段四兴20余年的“守艺”生涯中，《秘境云南》是他大胆创新的一件成功作品，在89×72公分的木板上，集云南之大美为一体，用粗犷、简练的刀法，表现了云南少数民族文化之丰美。

    画面中间，是南诏大理国时期的一个经幢，经幢实物至今陈设在昆明市博物馆里；经幢一边，是藏族同胞用来打酥油茶的糌粑盒；另一边，是傣族人喝酒的木制酒杯；上方是大理当地的一种挑花绣，用在大理背娃娃的背带上，它处于视觉显耀位置，线条精美独到；挑花绣的旁边，是傣族的傣锦包包，下方有白族的阿嵯耶观音，边上是彝族的吞口面具，木雕上，还融入了沧源佤族先民创作的岩画……

    秘境云南的各民族文化，几乎都被段四兴融入了这块木雕上，他用散点透视的构图技法，摆上了民族文化的元素，看上去不仅不凌乱，还非常丰富美观。一幅生动的民族文化图，在段四兴的叙述中跃跃欲现，一块普通的木板，仿佛成了一个热闹的民族文化大观园，而原材料，不过就是一块树皮都没有去掉的8公分厚的滇椴。

    这件作品雕成后，被一个客商到厂里见到，简单问价，工人说：“28000元。”那客人是个识货的行家，当即拍板，二话没说就买走了。出差归来的段四兴，发现宝贝不见了，才想起自己没有留下复制件，懊悔无比。他此次带去参展的作品中，最大的一件，是表现中国人感知季节交替的《四季花鸟挂屏》。

    在不断开拓创新中，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正在焕发光彩。“秘境云南”的迷人风姿，在段四兴这样的“守艺人”手中，让远方的客人流连忘返，“秘境云南”走出了云南，正如“美丽云南”走向了世界。“守艺人”们的智慧，正在得到珍视。

云南乌铜走银传承人金永才。

    “守艺人”速写

    金永才——手艺人要心术正人品好

    “但凡有一点瑕疵的作品，我都不会打上自己的名号。”

    金永才身上，闪耀着传统手工艺人迷人的工匠情怀。他把自己在官渡古镇传习馆的作坊命名为“金李记”，以此铭记恩师李加汝。他还喜欢叼一个烟斗，漫不经心地说：“但凡有一点瑕疵的作品，我都不会打上自己的名号。”针对外界对乌铜走银的歪说，他理直气壮地声明：“老金的工艺，是私传，不是祖传。”

    祖师爷的故事

    老金的师父李加汝，小的时候在昆明的荣茂银楼做银饰。当学徒3年，谢师3年。“头3年，每天进店，只能打扫卫生，帮师父做饭，帮师父洗衣服，帮师父带孩子。在这三年中，师父要考察你的心术正不正，人品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李加汝学出来，第一站在昆明帮一个老板做银饰。“像你们一样，年轻人想法多，既然手艺学得好，那就自己出去发展。师父就到了建水，干了两年。建水也不是那么好做，就辗转到了石屏，在当地一家土司的银楼做小掌柜。”

    就是在这里，李加汝与银楼隔壁的乌铜庄小掌柜混熟了，“偷师”学到了正宗的乌铜走银技艺，还把土司家漂亮的独姑娘也娶到了手。

    与师父邂逅

    1956年，云南剿匪。曾在石屏落草为寇的李加汝，下山买了老百姓的民族服装，一抖趟（一溜烟）跑到昆明来了。住在现在的世纪城那个地方，距离老金（当时还是小金）的家不远，大概就是几百米。

    当时，昆明地方，哪家有姑娘的，到十七八岁要出嫁了，需要陪嫁首饰、手镯、头钗、耳环。那时，李加汝就偷偷地做这些维持生计。“我也喜欢这个东西，也在偷偷地自己做。”老金说，做好以后，就到小板桥集市、呈贡龙街集市，还有北市区的龙头街集市卖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，两人就碰到一起，后来天天在一起。老金说：“那时，哪一家嫁姑娘，光那一双手上，就是36块钱，抵当时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一点咧。我的脑袋也好使，买一个大头的银元，就是三到五块钱。一个大头可以加一点，做一双手镯，拿去卖，最多也就是六七块。但遇到婚嫁，一只手镯就36块，利润比较高呢。”

    每次赶集他们都会在一起，做做生意以后，就喝点酒，“时间一长，他也知道我做的东西还可以。”老金回忆。

    烟锅头茶馆

    1975年前后，上海手表流行了，昆明地方的姑娘出嫁，不用首饰了，用上海表。“我们就没有生意了，做首饰也卖不了了，就偷偷在家里边做烟锅头，这叫顺应市场改变经营方向。”

    做好烟锅头后，老金与李加汝只能拿到茶馆去卖。1975年-1978年这段时间，茶馆最先在交三桥附近恢复起来，有个茶馆的名字就叫烟锅头。当时昆明玩烟锅的、玩鸟的，都在那里。

    “我和我的师父，每个礼拜都要去一次那个茶馆，把做好的烟锅头卖给玩家。”一九八几年，一个烟锅头要卖150块，那时的工资才二三十块钱。“但是，我们师徒两人，一个月才做两个，做好以后，还不能承认是我们做的，说是赶集买来的。如果看上去太新，还用煤油灯把它熏一下，做做旧。当时那些茶馆里的老人，都有荣茂银楼老岳家做的烟锅头，认为抬着一个老岳家的烟锅头，都要神气一点。我们的手艺与老岳家本来就是一脉相承，老人们见到我们的烟锅头，都要收一个，生意相当好。”

    一日为师

    跟随李加汝十几年，直到1982年，金永才才正式成了李加汝的徒弟，乌铜走银的技艺他都学到了，还学到了师父没教的东西。1996年，李加汝去世，后事是金永才办的。每年冬至，老金都会带着他的弟子，到李加汝的坟上，祭奠。

    2000年前后，金永才做乌铜走银，还是在自己的小作坊里。有天他接到文化主管部门的电话，说要到家里普查。老金说：“我一听到普查这个词，头都快炸掉，立马把作坊里的东西全部收起来。工作人员到了之后，我一个劲地说，我不会做呀。”

    “工作人员聪明呢，第二次来之前，电话都不打，我正在院子里做，叮叮当当地敲打。”老金尴尬地笑了，他告诉工作人员，“你们都看到了，我确实会做呢。”工作人员却对老金说：“我们不止来保护你的技艺，还要来保护你的人。”

    从那以后，老金的思路终于换了过来。如今，他开了公司，收了6个徒弟，对照“云南乌铜走银”六个字，他把徒弟们的艺名命为“金云、金南、金乌……”他说，他还要再收8个徒弟，凑成14个，刚好对照他的公司“云南乌铜走银文化产业有限公司”。那么，徒弟的艺名，最后三个就变成“金限”、“金公”和“金司”了。

剑川木雕传承人段四兴。

    段四兴——去万国宫 想都没想过

    “我们这一代，是从事木雕的中坚力量，得把剑川木雕提高一个档次。

    白衬衫、皮鞋，40岁的段四兴圆脸，说话声音浑厚沉稳。”

    1993年，初中毕业后，段四兴没考上高中。剑川县里，刚好有一所职中的民族工艺班在招生，他去了，学了一年，就到了当地的一家民族家具厂。在那里，他与老师傅们学习临图、画样。到了1995年，才正式进入了小车间，开始了自己的工艺生涯。说起段四兴的木雕技艺，实际上还得追溯上去，他的爷爷是木匠，父亲搞木雕，后传到他手里，这叫祖传。

    木头里的童年

    在段四兴很小的时候，爷爷和爸爸就在家附近的合作社里，合作做木雕。爷爷专门做木器、做箱子、架子床等实体结构，爸爸则负责雕花。每天放学回家，或者妈妈做好了饭，段四兴会提着提箩，给爷爷和爸爸送饭去。每次，当爷爷爸爸吃饭时，他就会拿着工具，在旁边玩木头。

    这就是段四兴的童年。初中毕业后，上了职中，段四兴学过许多门类的民族工艺，但他一直喜爱的只有木雕，这都是因为小时候的耳濡目染。

    在段四兴的记忆中，大理木雕最初主要用于建筑上，注重在房屋的门窗上，雕刻精细的装饰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开始用在一些实用器物上（比如家具），形成实用型木雕。

    剑川木雕历史悠久，但段四兴终生从事这个行业的祖父辈们，代代都留在云南，没有走出去看过。不过，他们还是从外地来的客商那里听说，浙江东阳的木雕是中国最厉害的，这让段四兴的父亲很是向往，他于是拜托朋友，把儿子送去了浙江东阳，交一点伙食费，在浙江观摩学习三个月。

    震撼于木雕之乡

    段四兴去东阳，学的并不是当地的雕刻技艺，而是他们的理念。他在观摩学习中，不停地问自己：“外省人怎么能把木雕玩得如此精细？我以前接触的都是剑川传统的木雕，少数民族的传统，表现非常粗犷。而外面的工艺，把人物的汗毛都展现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从浙江回来后，段四兴在传统的工艺上，提炼出了那套《四季花鸟挂屏》，它的原型，是在剑川建筑木雕格栅门上的装饰画，他把花鸟元素从上面大胆地提炼了出来，做成了陈设性木雕，已经是一件可专供观赏的艺术品了。从建筑木雕到实用家具木雕，再到观赏性木雕，剑川木雕的手艺更加丰富。

    这一次学习，并没有将段四兴引往东阳木雕的路上，“如果这样，就不会出现四条屏的《四季花鸟挂屏》，我们如果跟着那条路走，肯定达不到那个效果，他们已经做得太好了。我在想，要把云南的民族文化，与木雕结合得更好，人文内涵更丰富。”

    少有人走的路

    那之后，段四兴陆陆续续雕出了一些代表云南文化的作品，比如《双鹤拓疆》，寓意着一个美好的故事。传说，大理坝子原来是一片沼泽地，来了一双仙鹤，在坝缘边啄出一个洞，才把水引了出去，人们得以安居乐业。他把这个图案雕刻在笔筒上，寓意美好，成了大理送给外地朋友的常用礼物。

    2009年，中国文化部搞了一个传统工艺美术培训的项目，地点在苏州。段四兴去了，集中学习了15天，主办方请到的授课老师，有设计师韩湘宁，以及画家袁运甫等人。

    培训过程中，段四兴还跟随团队参观了陕西很多博物馆，学习构思、制作产品。参观中他发现，陕西出土的许多文物，都是青铜器大件，这让他想到了云南古滇国青铜器上的精美纹饰，如果表现在木雕上，何尝不美？

    回来后，段四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，将青铜器上的饰物表现在木雕上，画面中，有江川李家山出土青铜器上的舞蹈造型，有铜鼓边上的纹饰。有牛头，是古滇先民的财富象征，有蛇，象征滇民的繁衍生息，火凤凰则象征火火红红的日子。周围一圈，是古滇人载歌载舞庆丰收的画面，他将其命名为《滇国器物》。

    这是段四兴开拓性创作的一件作品，他用浮雕形式，将画面表现得淋漓尽致。在这次培训之后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展上，《滇国器物》获得银奖，专家欣赏有加，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。

    段四兴有一个梦想，他说：“老一辈的剑川‘守艺人’，都定格在了他们那个时代，创作的都是剑川传统风格的木雕。我们这一代，是从事木雕的中坚力量，得把剑川木雕提高一个档次。”

    这些年，每逢大型展览，段四兴都会带作品参加，以让更多人了解剑川木雕。“这次到万国宫的展览，是想都没想过的事；一个手工艺者，能到联合国去展示自己本民族的文化，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。”段四兴说。（记者李国豪/采写 记者杨帆/摄影)